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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雪(小说)

时间:2012-08-25 来源:宁夏天元锰业 作者:化合车间 高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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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引子
  一个美丽而邪恶的妻子;一个淳朴而勤劳的丈夫,在一场合理而意外的交通事故中丧生。她一夜之间变成富婆,但她得到了什么?又失去了什么?她不知道,在又一场风雪中,迎着奔驰的列车……
  一列火车隆隆的顶破漫天飞舞的大雪,从东向西狂奔而来,卷起路基两边团团的雪浪,风呜呜的吹着干枯的树枝,使小镇的黄昏显得异常的空旷凄冷。忽然,从路基上升起一袭红影,慢慢的变大,迎向飞奔而来的列车……
  当火车距她大约百米时,她看到丈夫常青憨厚而黑黑的脸。
  “雪玲,你好毒啊!”那苍悲的声音,回荡在银色空旷的田野里。“你好毒啊!你好毒啊!!”雪玲身子一歪便摔倒在铁轨上,一团红影,趴在冰冷的铁轨上,悠悠地想起一年前的丈夫……
  常青走在镇子上,此时愉快的听着脚下吱吱的踏雪声,寒气紧紧地缠在身上,呼出的气团,毫不留情的霸占在眉毛和帽沿上,看上去像一位刻意化妆的圣诞老人。冬天的天气很短,下午六点钟,天色早已暗淡下来,109国道T字形把镇子分成三大块,而他的家在靠近西边的工业园区,四五里地就是他上班的厂子。这几年厂子的效益特好,工资和工龄工资成倍的涨,每月五千多块,一家三口也过的有滋有味。
  街道上行人稀少,商店的灯光照着漫天飞舞的雪花,“真是鬼天气”,常青嘟囔一声掀起迎宾超市厚重的门帘。妻子雪玲下班时打电话说天气冷不想做饭,让他路过镇子时带些熟食回家。提起妻子雪玲,他心底一阵蜜意。妻子长得小巧玲珑,秀气可人,二十五岁看上去还是十八九岁的妙龄女郎;女儿娇娇聪明伶俐招人喜爱。
  迎宾超市的女老板一见常青,笑嘻嘻地说:“圣诞老人,快进来烤烤火。”便问也不问,一股脑从货架上拿了七八样吃的,塞进塑料袋里。然后回过头笑着说:“你媳妇又没做饭?”常青不吭声付了钱,提起袋子慢慢走下台阶。老板娘又追出来说:“女人要宠,但不能宠过了头,路上走慢点,唉,这害人的天气。”常青心里暗暗发笑,这无人爱的胖姐,是不是有点变态。低着头,听着脚下吱吱的踏雪声,匆匆地消失在夜色里。
  火车毫无知觉地向前冲去,仿佛一条黑色的巨龙,席卷着漫无目的的飘飘洒洒的风雪。
  九十米……八十米……,俯在钢轨上的那一团红影,慢慢地跪起,长长的黑发半遮着雪玲苍白而美丽的脸。
  “娇娇,我的乖女儿,妈到另一个世界去赎罪。”凄厉的声音,盖过了火车的轰鸣,传得很远……
  娇娇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电视上正演红太狼用平底锅砸飞灰太狼的情节。“爸爸真像灰太狼,老受妈妈的气。”娇娇大声地说着,半年来她老是独自一人坐在家里,不是看动画片,就是看看识字画册。她不喜欢玩具,爸爸两年前买回了一大堆玩具,都扔到沙发角边,有的连包装也未打开。于是爸爸便买回了好几本识字画册,还有许多动画片。早上乱涂乱画的学汉语拼音,饿了吃点爸爸买回的牛奶面包;想看电视,就放DVD看动画片。有时候扫扫地,擦擦茶几,上床叠爸爸起床后的被子;实在无聊时,出去到院子里跳跳皮筋,一个人丢丢沙包。妈妈不让她出门,走时在外面锁上大门。这半年里,妈妈在爸爸上班后就匆匆起床,悉心打扮后,急急忙忙的锁上大门,下午五点左右又回家;问妈妈每天出去干啥,妈妈不说,“小孩子家不该问的就不要问。”问了几回她也不再问了。最想的是爸爸,每天下班回家后,第一件事就是咬咬她胖胖的小手,直到咬疼她才松口。于是她乐颠颠的给爸爸拿烟和打火机,爸爸又一次咬她的小手。
  “雪玲,你咋中午不做饭,锅都生锈了。”常青嘴里叼着烟,从厨房里拿出泛黄的炒瓢,顺手提起水壶里的热水倒上洗锅。
  “你没在,我和丫头没心思吃。”雪玲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时装杂志,娇娇听后冲她眨眨眼,吐吐舌头,然后倚在爸爸身边看他刷洗锅灶。
  常青动作麻利的和上面,打开电磁炉,开始炒菜。屋子里很快弥漫着香气。娇娇在厨房里拣菜,加水,像一只快乐的小鸭子,满地忙个不停。爸爸炒好菜倒在盘子里,娇娇忍不住用手去抓。
  “娇娇,小心烫着。”顺手塞给她一个小勺,娇娇叼起一勺菜,撅起小嘴吹,爸爸和过面的大手捏捏她的圆脸,于是胖胖脸上留下两块白白的粉团。
  最开心的是和爸爸吃完饭后,爷儿俩头对头翻看识字相册,爸爸大声地读,她也跟着大声的喊,读一声,她咯咯的笑个不停。爸爸便开始让她画画,拿出粉笔,不一会便画出一只笨笨的灰太狼。
  “爸爸是你。”常青又忍不住咬她的小手。“妈妈,爸爸真是灰太狼。”咯咯地笑着绕茶几跑。
  雪玲半躺在床上,与其说看杂志,还不如说在作掩饰。此时,她满脑子都是阿P,哪能听见女儿的喊叫。
  阿P是她网上聊天时认识的,半年前开始见面约会,和丈夫常青相比,阿P风流、有情趣,吃喝玩乐样样精通。几次约会后,越来越离不开他。常青简直是块木头,除了上好班,有空就看看书哄女儿开心。公休时带她到城里逛,买上东西后就无所事事,这几年上班从不轻易请假,在她的记忆里就请过两次假,一次是她感冒发烧厉害,一次是女儿急性痢疾。常青心细,常用药时常带些回来,怕她带孩子累,田野撂给亲戚。三年前重新盖了房子,还盖了车库,常青说过两年买辆小车。熟悉的人都说:“看人家常青,吃苦耐劳,小日子过得……”
  雪玲心里明白,常青为家为她和女儿从不吝惜钱,工资卡时常搁在抽屉里,由她花销,花多花少,常青从不过问。有时候她静静的想,她到底不喜欢常青哪儿,想不出来。雪玲是一个多愁善感而又喜欢幻想的女人,想得到什么,她也不知道。
  六十米……五十米……雪玲面向火车,半跪在钢轨上,鲜红鲜红的裙子铺在路基上,随风抖动着犹如一滩流淌的鲜血。猛然,她看见婆婆颤巍巍的站在面前,黑漆漆的一身棉衣,拄着拐杖,一头灰白的头发,被风吹散,胡乱垂在干瘪的面颊上,满脸怨恨……
  婆婆原本住在家里,六十多岁的人,身体硬朗。洗衣做饭带娇娇,家里的杂活,雪玲也不咋管,落了个逍遥自在。半年前她做主买回电脑,上网闲聊认识了网名“极度疯狂”的阿P。几次约会,婆婆有所察觉。于是她找借口让常青送婆婆到远在外地常青的姐姐家,再也没接回来。一月前常青念叨着,过春节一定把妈接回家,娇娇欢呼着:“奶奶回家了,娇娇不用一个人玩了。”她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,回电脑桌前聊天去了。
  火车毫不迟疑地迎面奔来,震耳的拍击声,挡不住舞厅里天昏地暗的嘶鸣。一阵狂欢后,她和阿P回到宾馆客房,洗完澡,便偎在阿P体形优美的怀里。
  “平,我们走吧,我婆婆就要回家了,到时候我们咋办?”
  阿P悠然地点燃一支烟,吐出一串串的圈儿,慢慢地升起变大,而后散去……
  “雪儿,还不到时候,你能舍下一切跟我走?”
  “有啥可留恋的,我把一切都给了你,包括我家里的全部积蓄。”
  “傻瓜,那几万块钱早已被咱俩半年来花销的所剩无几了,我们两都是那种会消费的主儿,到外面需一大笔钱。”
 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无语。
  城市的夜晚喧嚣而无规律,此时三三两两的人出入于宾馆舞厅,把城市搅和的烦躁而又无可奈何!偏偏浮云遮住了城市上空的点点繁星,月亮已经下去了,远处的天空上有星星眨眼。
  “雪儿,怎么你不高兴?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,惹你不高兴?”他的一双手始终没有离开女人柔滑的肌肤。
  “我没有不高兴,我是在想我们到哪里去弄一大笔钱。”嘴里轻轻的呻吟着.
  那男人光着身子跳下床,从手提包里拽出一本磨破书皮的书来。翻到职工工伤赔偿那一章,顺手递给了雪玲。
  雪玲很是吃惊,半年多的交往里,她早已知道阿P不学无术,吃喝玩乐样样精通,今天怎么突然看起书来,她迟疑的接过书,埋头细读起来。
  “你是让常青出工伤事故,而后领抚恤金?”心里一阵惊慌后,抬头看着那矫健而又优雅的躯体,咬着嘴唇说:“厂子里很难出事故。”
  “傻瓜,路上的交通事故,厂子里也负责任。”
  夜已经深了,不知什么时候吹起风来,窗外几棵干枯的椿树在寒风中抖抖索索,如勾魂的黑白无常抖动着铁链,把隆冬的夜晚变幻的格外冷酷凶残,一只猫不知被什么砸到,惨叫一声消失在黑暗中……
  常青这几天心里特别高兴,上班期间竟哼出声来,和他同岗位的工友们奚落他:“常青,你又一次度蜜月?看把你美得。”常青笑笑,心里又一阵蜜意。
  妻子近几天,一改以前晚起早睡,下班回家后热腾腾的饭、浓浓的茶早摆在桌上,甚至连洗脸水也倒好,摩托车也被擦洗的干干净净。房子里一尘不染,整整齐齐,女儿娇娇蹦跳着读着英文字母,满屋子春意。
  黄昏在漫无天际的风雪里,支离破碎。雪玲此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,迎着火车,面色苍白,仿佛半个月前常青出车祸的黄昏。春节前两天,常青在下班途中,摩托车刹车失灵钻进一辆大货车的肚子下面。等雪玲赶到出事现场时,常青已静静的躺在马路边。已围满了交警和厂里的工友,每个人脸上都痛楚不堪。车子已成两段,常青仰面躺着,脖子下面的血流了一大片,在雪后初晴的夕阳下,鲜红耀眼。雪玲惊叫一声,便瘫倒在路边。等醒来时已是半夜两点多,两名常青厂子里的女工,正轻轻地说话。
  “多实在的人,说走就这么走了。”
  “是啊,留下这老的老小的小咋活呀?”
  “不是有她吗?”其中一个用嘴朝雪玲努了努。
  “她呀,唉,”一声长叹。
  雪玲赶紧闭上眼睛,她害怕两人窥到自己的内心。两个年轻的女人东拉西扯地唠叨。窗外的街灯早已熄去,夜静如水,黑暗把城市的一切都遮掩的严严实实,分不出街道的东南西北,黑夜如一团脓血紧紧地压在她的胸口,使她喘不过气来。
  二十米……十米……雪玲此时听到了火车的鸣叫声。
  宾馆里,雪玲尖叫一声,冲出房间,一路上耳边回荡着阿P温和而富有情感的声音。“你离我远点,还想要回你丈夫的抚恤金?拜拜,那六十万三天前早已远走高飞,我就是靠像你一样的这些傻女人给我捞钱。我给了你八个月的爱情,这些钱就算是你给我的青春补贴,明天我又要到另一个城市生活,咱们两清了。”
  “你怎么这样绝情,你不是人!”雪玲怒吼着。
  “我不是人,我是爱神,哪有你绝情,和你生活六年的丈夫,你也痛下杀手。”永远温柔的声音。
  雪玲彻底绝望,跌跌撞撞的下了电梯,怎么回的家,她也不清楚。轻轻的推开虚掩着的大门,走进院子里。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清扫的干干净净。客厅里明亮的灯光照出窗外,整个房子显得高大明亮,她从来没有仔细看过,她们的家如此完美漂亮,女儿娇娇偎在奶奶的怀里,不停地问:“爸爸咋还不回家?好几天了,我想爸爸。”银发的奶奶背过身,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橘皮一样粗糙的脸颊流淌。
  “爸爸不回来,在你姑姑家,过完年,奶奶和小乖乖去姑姑家。”
  于是小丫头欢呼起来:“去姑姑家了,找爸爸!”
  此时,雪玲站在屋外,两条腿不住的抖动着,心如冰刀剜了一般,一股寒气迅速传遍全身。扶着墙蹒跚着走出大门。巷子里,漆黑一片。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,一股一股的卷起积雪,不住的拍打着她的双脸,火辣辣的生疼。她靠着墙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,不远处有一只被遗弃的小狗,蜷缩在垃圾箱边,汪汪的叫个不停。雪玲抬起头,看着冬天凄美的天空,繁星点点,启明星已经升起,黎明前的黑暗却笼罩在她的周围,让她颤栗,使她窒息,于是紧了紧衣衫,消失在黑暗里……
  一场大雪,出其不意的封住了走亲访友的人流。黄昏时雪停了,镇子上的人忙碌起来,提着礼品,匆匆地往来于大街小巷之中,谁也不曾留意拐角路口几天前发生了一起车祸。
  白发的奶奶拉着小娇娇,站在超市门口,呆呆的看着那滩常青留下的血迹,看了几个钟头,孙女早已被超市的女老板哄进屋里,吃这吃那,满脸的高兴。
  血,早已铲去,半年多未见常青,此时她盯着血迹,仔细想着儿子憨厚的脸。雪落在上面,显出黑黑的一大片,格外的刺眼。
  雪玲趁着婆婆和女儿外出时,摸进家里,穿上那件常青给她买的漂亮婚纱,常青原打算等天气暖和了与她去补照结婚时价格咋舌的婚纱照,准备就挑价格最高的那种,当时雪玲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。今天穿上,衣服很合体,面料和做工也非常精美。但是现在她觉得浑身不自在,像无数根血色的绳子缠在身上,胸口隐隐作痛。雪玲步态摇摆的跨出大门。巷子里家家灯火通明,猜拳划令,接待来串门的亲朋好友,一派热闹景象。不深的巷子,她却艰难的走了大半个小时,站在街口,不远处传来婆孙二人细碎拖拉的脚步。雪玲躲在黑暗处,看着两人走进灯火阑珊的巷子里,内心一阵绞痛,绝望的迎着黑暗走去……
  2010年的冬天特别长,盘踞在北方迟迟不愿退去。往日豪放奔流的黄河,变得凝重而干涩,缓缓地向东爬去。“天下黄河富宁夏”,在这曲折狭长的冲击地段,自古就有“塞上江南,枸杞之乡”的美誉,物产丰富,近几年,岸边又不断地涌起冶炼、铸造、化工、食品加工等许多民营企业。但是这一切都在风雪中显得星星点点,看不出一点夏日的喧嚣。
  雪玲穿着不合时宜的婚纱,一步一步向着火车路走去。洁白无瑕的大雪很快便盖严了那行歪歪扭扭的脚印,狂野的西北风,恣意的摆弄着她的头发,火红火红的衣裙,瑟瑟作响。十米……六米……火车如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的蟒蛇,飞快的向她爬来,凝重的冷气霎那间聚成一团,裹住她东倒西歪的躯体。突然看到阿P那俊逸温和的脸,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窃窃微笑,仿佛看透她的一切,愉快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。常青此时也紧贴在车头,满身血污,极力的想挡住飞驰的火车。雪玲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,“常青我来了。”张开双臂,飞扬的长发,如一颗流星瞬间划过车头……
  早晨的太阳毫不畏寒的依旧升起,射出了万道金光,把这粉妆玉砌的田野照耀的格外的透亮。没有人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?更没人知道雪玲究竟为何而死。路基旁的不远处有一大滩乌黑乌黑的血迹,与整个银色素洁的世界极不和谐…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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